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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伯璞《四库全书》毛公鼎

1999-03-01 来源:光明日报 恒 章 我有话说

在我国辉煌灿烂的历史典籍中,堪称国宝,昭示文化渊源的《四库全书》,何以完整无缺?那铸造精良,造型优美、文辞典雅、镌有499字铭文的西周晚期青铜器———毛公鼎,为何保存完好?目前仍然健在的江苏省文史馆馆员徐伯璞老人,功不可没。

以身家性命护卫《四库全书》

清乾隆年间修撰的《四库全书》,修成后共抄七部,分藏各地。其中江南三部,两部毁于战火,幸存杭州文澜阁一部,然亦已残缺不全。后经多方收集补抄,至1926年,共存书3459种,36278册。

1937年抗战爆发,时在教育部主管文博事业的徐伯璞,立即想到了仅存的这部《四库全书》,策划由杭州转移到贵阳再至重庆,珍藏于青木关山中。住所与藏书处相邻,他经常与库管竭尽心力安全保管。

抗战胜利后,有关各方对该库书安全返回文澜阁极为关注。最后决定用汽车陆运最为安全。如此辗转数千里,加之沿途很不安宁,艰难险阻自在意料之中。1946年5月,身荷重负的徐伯璞带上全家老小七人,以其性命相许,愿与《四库全书》同存亡。他雇用了五辆急于返乡的私人汽车,三辆满载书籍的大木箱,一辆乘坐工作人员及家属,一辆是20名全副武装的押装士兵,由雾都重庆起程。

一天,车行至距湖南衡阳100多里处,忽传土匪拦路,随行兵士迅疾跳下车去,抢占有利地形,鸣枪示警,终于安全通过。日夜风雨兼程,不料到了浙江的江山,徐伯璞的夫人蔡铭竹由于连日颠簸,风餐露宿,竟病倒在路旁一小茶棚内,昏迷不省。正当徐伯璞一筹莫展之时,适逢印缅远征军从前线撤回,十轮大卡车呼啸开来,一年轻军官忽从车上跳下,到茶棚向徐伯璞行了一个军礼,连称“老师”。徐伯璞想不起这个学生姓甚名谁,也顾不得叙说离情。几分钟后,学生竟请来了一位随行军医,治疗给药,这才化险为夷。徐伯璞夫妇此时真应了1939年时重庆书画大家杨伯子、吕凤子题赠他们伉俪的对联:“诚谅公一生三字诀,真善美双璧二东庐”(因他是山东肥城人,夫人系广东人,故称“二东”,其门楣还镌刻着陈大羽题额的“庐”)。

一晃30多天过去,眼看要到杭州了,一个车主兼司机忽然向徐伯璞发难:“包车钱已用完,没钱添油,没钱吃饭,走不了。”徐伯璞明知是刁难,却也无可奈何。包中公款已剩下不多,无奈只得将夫人手上的金戒指取下送给车主。1946年6月中旬,这部《四库全书》历经千难万险,终于一本不缺、一页不少地安全抵达杭州孤山文澜阁老家。

全书归阁后,杭州各界人士无不欢欣庆贺。杭州美院院长潘天寿,特在“天香阁”设宴,款待劳苦功高,以身家性命护卫国宝的徐伯璞一家,痛饮绍兴老酒,并特地镌刻“文澜阁缘”、“蜀归后作”两方图章相赠。

殚精竭虑索回“毛公鼎”

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馆的全文最长的西周晚期铜器———毛公鼎,自道光年间出土后,一直在民间流传。抗日战火刚歇,风闻毛公鼎在大上海露面,引起学术界一片哗然。徐伯璞得知消息后,经多方查询,始知毛公鼎曾被一商人收藏,后送交给军统的戴笠。戴笠死后有不少官员想攫为己有,后来“上海敌伪物资管理委员会”将其拨归国家博物院收藏。可是,时过月余,未见批复,他又第三次呈文,并请教育部政务次长杭立武陪同,前往行政院面见秘书长翁文灏,剀切陈词,说明此鼎。这样,才获“准予拨给”的令文。随后,徐伯璞怀揣“尚方宝剑”,连夜从南京赶往上海。

“上海敌伪物资管理委员会”主任郭泰祺,任外交部长时与徐伯璞相识。徐蛮以为既相识,又有令文,可以顺顺当当地索回宝鼎,然而洽谈两次,对方只冷冷地敷衍。这事急不得又恼不得,徐伯璞只好耐着性子,软磨硬泡。随后又邀友相助,到上海市图书馆馆长、著名学者徐鸿宝(字森玉)先生家恳谈,最后终于争得此鼎。他代表教育部在领取书上签了字,毫不停歇地持鼎悄悄地存放在自己朝夕相伴的办公桌下20多天,待没有任何“动静”的情势下,才巧妙地通知中央博物院派专门委员曾昭于1946年8月1日领走。

此后,中央博物院特地拓了一份毛公鼎499字的铭文送给徐伯璞,以表彰和感谢他索回国宝的功勋。

襟怀祖国心无私

徐伯璞这位昔日的文化官员,因喜爱收藏,收集了一些珍品,如于右任的“八页家书”,杨仲子的钟鼎文,齐白石的《延年图》,徐悲鸿的立马和《柳鹊图》,潘天寿的《佛寿无量图》,吕凤子的仕女图,张大千和黄君璧的山水画轴,沈尹默的草书长条,董作宾、商承祚的甲骨文对联,胡小石的行草,郑孝胥的书法等等,每一件都价值难估。然而,1984年他一次就捐献给淮阴市博物馆107件书画真迹和篆刻精品。

对此,一些人大惑不解。觉得徐伯璞有子有孙,为什么不留给他们?为什么甘愿住旧屋,坐破沙发?每当提及,徐伯璞总是自自然然地说:“这些书画珍品,都是故友对国家所作的贡献。我和夫人蔡铭竹只是代为收藏而已。‘完璧归赵’,理属国家!”

走进翠竹蓊郁的徐伯璞住所,见到慈眉善目的老人,徐伯璞给我第一感觉是岁近百,人矍铄,心怡然。多年来,老人习惯一种恬淡无为的生活,粗茶淡饭,随便自然。每天清晨5点准起,入夜8点即眠。会抽烟,不讲名牌。常饮绿茶,每天都在户外散步,随后倚在沙发上,翻翻报刊,赏赏画。每周他都要去离家很近的市博物馆,在画案前挥毫写几笔字。他说:“人要活到老,学到老。”“马怕骑,字怕习啊!”

在他那普通得没有任何装修的斗室四壁上,我看到了他与傅抱石、陈之佛、关有声合作的人物山水。当年他们频频相邀,聚首在八百里秦川和“天府之国”。在好山好水好缘分的驱使下,文思奔涌,勤挥彩笔,他笔随自然,道法天地,画松奇拙,绘梅斗妍,描竹挺拔。1982年,他将自己的书画在南京展览,后又在海峡彼岸展出,引起故旧陈立夫、黄君璧、梁实秋等人关注。一些国内外书画收藏者拟收买他的藏品,他都一一回绝,却将一生所藏全部捐给了他的第二故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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